我与南开化学

纪念我的导师何炳林先生
2021-07-03



光阴似箭,我的恩师何炳林先生离开我们已有十多年了,可是他的音容笑貌经常会浮现在我脑海,他的谆谆教诲也时常莹绕在我耳边。

我和何先生初次认识是在1968年“复课闹革命”的时候,系里组织老师到各个教学班“蹲点”何先生刚好来到了我班,那时我在班上毫不起眼,估计何先生对我稍有印象。1970年毕业分配后我先去大苏庄农场劳动锻炼一年,然后再分配到天津南郊的一所戴帽中学当老师。1977年打倒“四人帮”恢复高考后不久,就听说要恢复研究生考试制度,我非常期盼能回母校再学习。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和爱人来南开大学探听消息,刚进八里台校门在大中路上就遇到了何先生。没想到的是何先生对我有印象,他非常热情地给我们介绍了学校将要招考研究生的情况,并鼓励我们前来应考,还请我们去他家吃饭。这使我下决心一定要考何先生的研究生。何先生招研究生的考试科目除必考的政治、外语、高数外专业课是有机化学、物理化学,可是我们上大学期间只学了无机化学、分析化学课就开始“文革”了。我自学了这两门课程并顺利通过了研究生初试、复试,终于成了何先生1978年招收的第一批研究生。

虽然何先生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冲击,但是当粉碎“四人帮”后,何先生没有任何怨言,反而焕发出巨大的工作热情。当时何先生已经60多岁,如果是一般人早就退休了。但是何先生认为文化大革命把国家的教育和科技事业耽误了很多,有责任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因此何先生在1978年一次就招了9个研究生(其中有1位同学因身体原因中途退学)。何先生招收研究生不拘一格,有一位同学一门专业课考试成绩不及格,但其它科目成绩很好,于是何先生到学校有关部门据理力争,把这位同学录取了。事实证明何先生慧眼识珠,破格录取的这位学生后来表现非常优异。何先生常说,我招学生不是为我个人,是为学校,为国家招的。

何先生与78级研究生合影

左起:于燕生、李效东、肖紹博、王文同、何先生、周勤馨、张政朴、王槐三、黄文强

能在何先生指导下读研非常光荣与骄傲。何先生对我们要求非常严格。当时何先生是化学系主任,为了对学生负责也是对国家负责,每当期末考试,何先生都要亲自去教室监考。如发现有考试作弊的学生,一定严肃处理。他经常说严是爱,宽是害。我在修何先生主讲的“高分子化学”课程时,期末考试有一道20分的综合题答的不太完整,这道题何先生给了我零分。事后他对我说:为啥给零分,就是为了要让我永远记住。还有一次我的一个师兄在过滤时没有按要求把漏斗底部的尖端紧贴烧杯壁,这一微小的错误被何先生发现后,也没有放过,马上很严厉地批评。他经常教导我们,不管干任何工作一定要认真。何先生的教诲使我受益终生。

研究生毕业后,我留校工作,仍有机会经常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何先生经常讲述他和夫人陈茹玉先生当年冲破美国政府设置的重重障碍,放弃在美国优裕的生活条件,于1956年回到祖国,回到南开的情景;以及老一辈党和国家领导人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视察南开大学和他亲切交谈的情景;还有南开大学高分子教研室和南开大学化工厂初创时期师生员工在一起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情景。1988年夏天,何先生让我接待来自英国格拉斯哥University of Strathclyde大学世界著名的功能高分子化学家David C Sherrington教授,他赞誉何先生为中国离子交换树脂之父(The father of ion exchange resin in China.)。

何先生一直坚持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道路,他在1981年昆明首届全国功能性高分子大会的总结发言题目就是“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道路,我们越走越宽畅”。多年来他和他领导下的高分子教研室、高分子研究所的师生一起进行了许多理论联系实际的研究,并取得许多成果。链霉素纯化,是一个世界性难题,由于链霉素分子内有胍基,绝大部分研究者都使用含羧基的弱酸性树脂进行纯化,但效果不很理想。何先生注意到了链霉素分子中的醛基可以和伯胺基形成专一性吸附,创造性的使用六亚甲基四胺为胺化试剂制备D-390伯胺树脂,并在华北药厂进行专一性吸附链霉素的实验,并获得成功。把华北药厂提取链霉素工艺进行了根本的改革,简化了生产工艺,提高了产品纯度,彻底克服了儿童注射链霉素后会使有些患者耳聋的问题,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该项目获国家发明3等奖。此外,催化莰烯水合的D001×7CC树脂使江西樟脑厂生产樟脑技术跃居世界领先地位;H系列树脂挽救了大批安眠药中毒患者的生命;NKA型吸附树脂用于从肝损伤患者腹水中除去胆红素得到很好的效疗;HA-1HA-2吸附树脂用于血液灌流治疗尿毒症;拆分DL氨基酸的光学活性树脂及固定化酶树脂等。何先生的工作,得到了国家和人民的充分肯定,获得了国家及教育部、天津市的各种奖励,包括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科学技术进步奖、献身国防科学技术奖,何梁、何利奖,杜邦创新奖等。

何先生深深地懂得,高分子学科的发展,需要培养大批优秀人材。因此多年来,何先生始终把培养人放在第一位。他推荐了许多优秀的学生到国外深造,鼓励他们不要只看眼前利益,要读博士学位,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学成后一定要回来。每年圣诞节都要亲自给留学生寄贺年卡、写信,一方面介绍祖国、学校的新貌,另一方面联络师生感情,同时希望他的学生将来能够和他一样,学成归国,为祖国服务。我在英国学习时也收到过何先生寄给我的贺年卡。何先生经常说,当年是他的恩师杨石先教授把他召回到母校南开工作的。

何先生把他的毕生精力都献给了我国的科学和教育事业,献给了南开。2005年他和陈茹玉先生把一生的积蓄40万元捐献给学校,成立何炳林、陈茹玉奖学金,奖励给高分子化学与物理学科及有机化学学科的爱国、学习成绩优秀、家境贫寒的优秀学生。先生临终前念念不望的还是南开高分子。

何先生永远活在我心里。


文章作者:张政朴

作者简介:张政朴

1964~1969南开大学化学系本科

1969~1970 天津市教育系统五七干校劳动锻炼

1971~1977 天津市南郊区双港公社南马集中学教师

1978~1981南开大学化学系高分子专业研究生

1982~1986南开大学元素有机化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1987~2012南开大学高分子所副研究员、研究员

19889~19901月英国兰卡斯特大学化学系访问学者

19927~19937月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化学系高级访问学者

201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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